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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全球经济形势跌宕起伏,各类资产收益普遍为负 。美股临近年底开启了暴涨暴跌模式,两大主要指数跌入技术性熊市;人民币二、三季度面临较大贬值压力,市场一度猜测何时“破7”;而在美国经济增长提速和美联储加息的背景下,美元表现“一枝独秀”。
 
日前,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专访了平安证券首席经济学家张明,就2019年美股走势、美元、人民币汇率、全球经济形势等话题进行解读。张明表示,如果说今年是美股“牛熊转换”的开始,明年就是美股熊市的开始,美股将在波动中继续下行。美元方面,他认为明年美元指数会在95上下波动,单边上升和单边下跌的概率都不大。
 
人民币汇率方面,张明认为存在两种可能的情形:第一种是不“破7”,在6.7到7.0的区间窄幅波动;第二种是“破7”,但将是温和的贬值。哪种情况出现概率更高,关键要看中美贸易摩擦谈判的结果。
 
明年是美股熊市的开始
 
《21世纪》:你在2018年1月撰文警示过美股风险(存在整体20%左右下调的可能性),到了12月美股波动性明显加剧,尤其是圣诞节休市前,三大股指中,纳斯达克指数和标普500指数都跌入了技术性熊市。是什么因素导致今年美股的大跌?请展望明年美股走势。
 
张明:我觉得有几个因素导致了美股的下跌,一是美联储持续加息以及加息导致美国长期利率上行,今年美联储加息四次,整个流动性都在收紧。二是今年全球局势比较动荡,包括中美贸易摩擦等,都会对信心造成影响。三是特朗普减税政策下,美国企业的盈利改善是一次性的,基本上已经充分地反映到价格里了,未来美国企业盈利要想再明显改善很困难。换句话说,美股基本面的利多可能已经出尽。
 
今年以来,美股主要有两次大波动,第一次是在2月份,当时道指在一天之内暴跌千点,我这个观点(即2018年美股“存在整体20%左右下调的可能性”)1月份出来的时候,市场是不太看好的,到了2月股市暴跌之后,这篇文章被拿出来炒了一把,但之后消停了,因为美股又开始强劲反弹了。一直到今年10月以来的第二次暴跌,20%这个幅度的调整也是在这一轮。经过本轮调整,应该说市场已经比较看空了,情绪比较悲观。
 
虽然美股今年波动很强,但如果把当前的指数跟2018年1月1日相比,其实下跌幅度只有10%左右,另外还有10%的跌幅,是因为股市也上涨了10%。今年前三个季度上涨,四季度以来下跌,可以说美股顶部已经显现。但从股市的经验来看,很难说跌了一段就不跌了,我觉得,明年美股还会波动,不排除还有显著下行的可能性。
 
主要原因仍有有几个,第一是美联储货币政策收紧依然可能发生。我的判断是,明年上半年美联储最多还有两次加息,并且整个加息周期最多也是两次。但明年除了加息以外,缩表的速度可能会加快。缩表如果足够快,可以等同成加息,都是货币政策的紧缩。
 
第二,美国经济至少在明年上半年还是不错。但大家的感觉会越来越强,高速增长的日子已经不多。现在普遍认为明年下半年开始下行。但如果民主党和共和党在基建问题上能达成一致,下半年起基建投资可能提速,就意味着美国经济较为强劲的增长态势或能得到一定程度的延续。
 
第三,全球局势仍会比较动荡。其实我对中美贸易谈判持比较审慎的态度,不排除三个月后中美贸易摩擦重新加剧,出现“边打边谈”的可能性,无论对美国还是中国市场,都会对信心产生影响。再加上特朗普的执政风格变化多端,对市场也是有潜在影响的。
 
总而言之,我觉得,如果今年是美股“牛熊转换”的开始,明年就是美股熊市的开始。
 
《21世纪》:2008年金融危机时美股熊市呈现出断崖式下跌,如果美股已经进入熊市,明年是否存在断崖式暴跌的可能性?
 
张明:我觉得美股再像2008年那样出现大幅调整的概率不高。很简单,股市出现这样的大幅调整,往往伴有重大风险的暴露,比如当年次贷危机的爆发。但现在来看,美国金融系统的风险还是可控的,金融机构对股市暴跌也有充足经验,加上美国市场有做空机制的存在,股市暴跌就不至于让所有人都亏钱。我个人感觉,未来的美股熊市应是一个缓慢的、波动中下行的熊市,而不是一种单边的、非常剧烈的、断崖式的下跌。
 
《21世纪》:在美股暴跌之际,美国财政部长姆努钦召集华尔街六大金融机构及美联储等监管机构进行谈话,怎么看这种安抚市场的举措?
 
张明:这是美国金融市场稳定机制的一部分。当股市在持续下跌的时候,的确有必要让各个金融机构碰碰头,特别是那种具有系统重要性的金融机构,来看看下跌是否会带来系统性风险。
 
如果不是出现系统性风险,只是个别金融机构出现风险,可以通过美国政府机构之间或者金融机构之间内部协调。所以我觉得,这并不是说美国就要对股市进行“维稳”了,如果没有重大系统性风险,应该还是会按市场机制来的。
 
美元指数会迎来盘整
 
《21世纪》:随着利率不断攀升,部分美债收益率出现倒挂,引发了市场恐慌,请介绍一下短期和长期美债收益率变化背后的驱动因素,及其与美联储加息的关系。
 
张明:短端国债方面,比较有代表性的是3个月的,(收益率变动)主要取决于金融市场流动性松紧、受隔夜拆借利率带动,美联储加息会导致联邦基金利率上升,一般来讲会导致短期国债收益率上升。
 
长端国债收益被视为无风险收益率,简单来说,长端收益率=短端收益率+期限利差。为什么会有期限利差呢?因为买入更长期的国债,投资机会成本增加,需提供额外的收益。决定期限利差的重要因素是通胀预期,而通胀预期背后是对中长期增长速度的预期。一般情况下,增长速度快,通胀预期高,增长比较慢,通胀预期就会弱。
 
最近美债收益率出现倒挂,就是短端收益率与长端收益率几乎没有太大差异,比如说比较有代表性的美国2年期和10年期国债,目前都在2.7%、2.8%左右,这说明国债市场期限利差在缩窄,说明了市场对长期通胀预期很弱,又说明了看衰美国经济长期增长前景。
 
《21世纪》:今年美元走势较强,给新兴市场带来较大压力,如何看待2019年美元走势?
 
张明:现在市场对明年美元走势看法分歧较大,大多数认为2019年美元指数会下跌,原因是美国经济明年会下行,美联储加息会迎来终结。我个人判断是,美元指数会迎来盘整,明年将在95上下盘整。
 
美元是一种反周期资产,通常在什么时候走弱呢?是在全球经济强劲增长、强劲反弹的时候,比如说在2017年全球经济增速从3.3%到3.7%的时候,美元从103左右降到89左右。但往往在全球经济回落的情况下,美元走势通常都不会太差,比如说今年,全球经济增速走平了,去年增速是3.7%,今年预计也是3.7%,美元指数从90上涨到97。
 
明年全球经济增长比今年还要低,预计要到3.6%或3.5%。另外,全球市场会更动荡,美股波动性进一步增强,一旦美股出现动荡,其他国家也会受影响,在这种情况下避险资产通常不会太弱。我认为,美元指数明年会在95上下左右波动,单边上升和单边下跌的概率都不大。
 
《21世纪》:人民币汇率今年面临较大贬值压力,市场有关“破7”的猜测很多,您如何看2019年人民币汇率?会“破7”吗?
 
张明:美元走强对经济基本面脆弱的新兴经济体影响较大。所谓基本面脆弱,是指有持续的经常账户逆差、有较大的财政赤字和政府债务、过去几年举借了大量短期美元外债、国内通胀水平比较高等。像阿根廷、土耳其、南非、印尼这些新兴市场经济体的货币都出现了较大的下跌。但中国的经济基本面是比这些国家要强的。
 
至于人民汇率,从基本面来看,还是存在贬值压力的。2019年会有两种可能的情形,一种是人民币不会“破7”,汇率将在6.7到7.0之间盘整;第二种是会“破7”,但会在6.9-7.1之间短期盘整,等到市场适应了“破7”,确认是比较温和的贬值之后,年底可能大致到7.3左右。
 
我觉得两种可能性都有,具体哪种出现的概率更高,主要要看中美贸易摩擦的情况。如果三个月后中美贸易摩擦能够迎来和解与进一步谈判,那么“破7”的可能性就不高,如果中美贸易摩擦谈判不顺利,可能就会“破7”。
 
明年欧元区可能是一个潜在风险点
 
《21世纪》:2017年,全球经济迎来协同复苏,但这种情况今年上半年开始发生变化,全球经济由协同复苏走向分化。那么,与2018年相比,2019年全球宏观经济形势又会有何变化?
 
张明:2019年上半年全球经济的分化还会持续,美国经济增速上半年比较强,但包括中国在内的其他国家经济增速还在回落,两者的差距进一步拉大,但这个差距最迟从下半年开始会缩小,因为美国经济也会下行。
 
所以说,明年全球经济形势会很有趣,各国经济增速会从分化又重新转回“协同”,但2017年是同步上行,2019年下半年开始则是同步下行。当然,如果中国宏观经济应对得当的话,有可能从明年下半年之后开始企稳。
 
另外,欧洲明年经济前景不太乐观。第一、欧洲央行要退出量化宽松政策,过去两年欧洲经济增长靠宽松的货币政策支撑,未来货币政策要慢慢转向中性;第二、欧洲经济本轮复苏在较大程度上受美国和中国带动,当中国经济开始下行、美国经济半年后也即将下行的情况下,欧洲经济的内生性值得怀疑,意大利、希腊等南欧国家的债务问题有恶化的迹象。我觉得明年欧元区有可能是一个潜在风险点。
 
注:本文为笔者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向秀芳的电话访谈,已经笔者本人审阅。转载请务必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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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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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副所长、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副主任、研究员、博士生导师。曾任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国际金融研究室副主任、国际投资研究室主任;毕马威会计师事务所审计师、Asset Managers私募股权基金经理与平安证券首席经济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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