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弛有道 明德惟馨

——《全球危机下的中国变局》书评

程实

    雄州雾列，俊彩星驰。经济江湖，也是人才辈出，特别是75后一代，而立久矣，不惑未至，正是闻鸡起舞、跨海斩鲸之华年。又恰逢危机乱世，市场破碎，增长浮沉，几多旧识，尽付笑谈，经世济民之重任，越来越多地需要这些少年游侠、思想新锐来一并分担。江湖多俊姿，游侠少相似，新生代的经济学者们所长各异、风格不一。有灵动如令狐冲者，剑由心生，天马行空；有儒雅如段誉者，系出名门，重情重义；有沉稳如郭靖者，大智若愚，举重若轻；有不羁如杨过者，侠骨柔肠，我行我素；有豪迈如胡斐者，光明磊落，侠肝义胆；有担当如陈家洛者，温文尔雅，兼济天下。

    好一个百花齐放、百舸争流的经济江湖！尽管乱花渐欲迷人眼，但在诸多75后经济才俊之中，我最佩服的，却是张明，没有之一。和张明以文相识近十年，我愈发觉得，他像是经济江湖里的萧峰，既有一舞剑器动四方的真才实学，又有仗剑江湖把酒行的潇洒坦荡，还有我自横刀向天笑的英雄豪迈，更有欲将血泪寄山河的大义情怀。学之达者，兼容古今；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正因为为人端正、厚重、又不失情趣，张明的治学行文也是刚柔并济、自成一体。所谓张明，张弛有道，明德惟馨，这种文风在张明最新的随笔集《全球危机下的中国变局》（以下简称《变局》）中一览无遗。

    《变局》是张明近三年来专栏文字和博客随笔的集结，内容既包括了对中国宏观经济和全球金融危机热点话题的分析评论，也囊括了张明对人民币汇率和人民币国际化这一核心问题的诸多看法，甚至还包含了张明在哈佛做访问学者时的所见所思，以及他阅读一些书籍时的所感所悟。在我看来，越是随笔，越是随心所欲不逾矩，越是笔力如弩无杂虑。文如其人，张明的真性情，在这些随心但不随意的文字里昭然若揭。因此，比之面向业内的专业著作，这本面向大众的《变局》，更能让我们读懂张明，读懂这一代经济学者，读懂这一段经济乱世。张明的书，从来不乏亮点，而在我看来，这本《变局》的看点有四：

    看点一：词源倒流三峡水，笔阵独扫千人军。《变革》实是一本严谨的随性之作。丹漆不文，白玉不雕，宝珠不饰，张明的随笔，不着一字，却尽得风流。这种信手拈来、平实质朴的风流，恰恰源自随性流淌的文字之后那三峡满水的积累。再看今日之经济江湖，文辞华丽者众，笔下生花者多，但许多吸引无数眼球的经济言论，均属信口开河，甚至缺乏对经济现实和原始数据的基本掌握。学以积勤而成，文以精思而工，不做经济研究，何来经济随笔？正是因为现在的经济媒体和网络言论中，充斥着太多华而不实的乱评，不学无术的谬论，好大喜功的妖言，经济学和经济学家在民众中的口碑才会每况愈下。所谓文章以华彩为末，而以体用为本，真正好看、值得一看的随笔，只会来自那些真正在做研究的人。《变革》就是这样一本随笔集，它野心不大，雕琢不多，话题大多限于张明近年来的学术研究领域，并将严谨学术研究的成果用平实的语言表述出来，不是无端悲怨深，直将阅历写成吟。

    看点二：经济文章磨白昼，幽光狂慧复中宵。《变革》实是深虑的应时之作。观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于一瞬，张明的随笔，辞约而旨丰，事近而喻远，文理自然，姿态横生，往往辞已尽而势有余。究其根本，作为一个象牙塔内的现实观察者，张明总是会用长期视角去审视短期问题。再看今日之经济江湖，有象牙塔内的老学究，不知世事变故，不知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将自己封闭于理论桎梏和历史尘埃之中，其所建言总给人一种恍若隔世的无力感；又有市场内的新权贵，不知以史为镜，不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将自己置身于无穷尽的短期乱流之中，其所建言则给人一种管中窥豹的偏颇感。专业建言这种长期和短期的对立和割裂，导致危机治理过程中宏观政策目标涣散，经济复苏一波三折，金融市场动荡不安。所谓风物长宜放眼量，长期中我们也已经死了，真正有用、管用的政策建言，只会来自那些既知古今、又立潮头的人。张明就是这样的研究者，《变革》一书中，张明既用长期视角深入探讨了QE3、美国大选、前海改革等短期热点问题，又用短期思量切实考虑了未来十年中国经济两大陷阱、欧洲一体化前途后路等长期重要趋势，阐前人所已发，扩前人所未发，在此基础上的建言值得世人深醒。

    看点三：兴酣落笔摇五岳，文成笑傲凌沧洲。《变革》实是淡泊的犀利之作。闻志广博而色不伐，思虑明达而辞不争，张明的随笔，不阿主好，不诡时誉，论如析薪，贵能破理，即便一些观点较为尖锐，甚至与主流言论背道而驰、或是与政府选择相去甚远，张明也能淡然处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再看今日之经济江湖，有揣摩上意者，先有结论，再寻论据，无文人之风骨，却有俗吏之傲横；有迎合众欲者，言必诡曲，论必阴谋，无研究之支撑，却有东施之好名。如此求名逐利之风，成就了一些人的虚名浮华，却让有形之手少了制约之力，让普通民众更加远离了经济真相。还原真实的经济世界，促进政策的行为审慎，需要广其学而坚其守的独立思考。《变革》就是这样一本随笔集，它凝聚了张明对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资本项目开放选择、国企改革、银行业系统性风险管控、影子银行监管、人民币国际化等重要问题的审慎思考和独立见解，这些思考和见解都是建立在充分的研究之上，都是萌生自无欲的良心之中。现实中，张明是一个淡泊名利、谨言慎行、虚怀若谷的少侠，而正如老子所言：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又一个关于“张明”的好辞源），这恰是张明某些犀利言论更值得世人关注的原因。

    看点四：心同野鹤与尘远，文似冰壶见底清。《变革》实是辞厉的博爱之作。感人心者，莫先乎情，莫始乎言，莫切乎声，莫深乎意，文者，根情，苗言，华声，实意，没有真情实意，哪来运笔如神？张明的随笔，心与笔谋，有境界则自成高格。再看今日之经济江湖，有太多匪夷所思的奇谈怪论，有太多贻害无穷的信口胡言，很多时候，并不是因为言者无识，而是因为言者无心。所谓用笔在心，心正则笔正，无爱国爱民之心，何来忧国忧民之论？侠之大者，爱己爱人，博爱无疆。《变革》虽然是本有些专业的经济随笔集，却满满堆积着张明的小爱和大爱。扉页中，张明将《变革》献给老父慈母；序言里，张明将最为厚重的末句留给了对爱女的柔情期许；而在正文中，特别是关于房价、增长质量等问题的分析中，张明则不遗余力地将政策建言的天平偏向微观福利、民间疾苦和百姓生计。其实，作为经济学者，勤于研究、敢于建言，就是对国家、对百姓、对自己最大的尊敬、最真的挚爱，而在《变革》略显辞厉的字里行间，我们总能轻而易举地读到张明的简单、赤诚和博爱。

    对于读者而言，经济世界纷繁复杂、诳语不尽，《变革》实是值得细度的诚意之作。对于我而言，张弛有道、明德惟馨的张明，“风流儒雅亦吾师”。在写这篇书评的时候，张明正因对审慎开放资本项目的最新政策建言而受到一些非议。在我看来，这些都是对观点不对人，张明之为人处事，实为当下所有75后经济学者的典范。学术有争鸣，情谊无折扣，宽心应是酒，遣兴莫过诗。越是如此时候，越是想和张明把酒言欢、畅叙今古。我想，这才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