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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附近有两间咖啡厅,都是步行10分钟可到。一家是漫咖啡,另一家是动物园咖啡,据说都是韩国人开的。近两年前,漫咖啡因为属于公园违建,被拆掉了。最近,动物园咖啡因为经营不善,被关停了,取而代之的是链家的新店。
我在漫咖啡大概待了十年。由于工作性质,我每周只有一两天去建国门单位上班,其他时间,都待在家里写作。但家里实在太舒服,也太容易分散注意力,因此工作效果不佳。例如,我是篮球迷。最早每周只有央视直播一场NBA比赛,我心安理得一场不落。后来北京卫视每周直播两场,再看下去就太浪费时间了。但又怕管不住自己,得,出门去咖啡店工作吧。
我琢磨着,自己在漫咖啡大概喝了数千杯咖啡。通常,我是早晨八点半到咖啡店,一直待到十二点。下午两点再到咖啡店,一直待到五点。早上与下午,各来一杯咖啡。为了降低成本,我在很长时间内一直喝鲜咖啡,一杯十九块。后来消费升级,改喝美式,一杯二十四块。不管怎样,积少成多集腋成裘,我在漫咖啡都算骨灰级VIP客户了。
这家漫咖啡位于望京北小河公园边,宽敞明亮,有上下两层。由于每天去得很早,我固定坐在二楼的某个角落。慢慢的,我发现身边有几位固定客人。一位帅哥每天在电脑上用CAD制图,看来不是设计师就是建筑师。另一位明艳动人的美女天天在淘宝上卖货。而我天天面无表情地在电脑上码字。我们看来都算望京较早的一批SOHO工作者。
再到后来,望京逐渐变得热闹了。尤其是当潘石屹的望京SOHO落成之后,望京一夜之间忽然成为天使投资与风险投资的大本营。慢慢的,我身边喝咖啡的人们,不是在谈尽职调查,就是在谈对赌条款,抑或是在谈A轮B轮。听着这些嘴上没毛的年轻人动辄谈着几亿美金的项目,在旁边写着每篇稿费几百块文章的我觉得真是情何以堪。更何况,我也曾经算中国最早的一批私募股权基金经理啊。
漫咖啡的位置很好,在公园旁边,写东西累了可以到公园里散散步,或者与年轻人切磋一下篮球。漫咖啡旁边还有一轩饺子馆,这是家地道的哈尔滨餐厅。如果中午不回家,在这里点上几两饺子,就着拍黄瓜与一瓶冰镇哈啤,也算是神仙日子了。咖啡厅另一侧还有德龙酒庄,有雅致的话也可以买瓶红酒,边小酌边码字。
我在这家漫咖啡里接待了很多形形色色的朋友,也接受了不少媒体采访。这让我想起了当年在哈佛大学做访问学者时,由于中心办公室需要收费,囊中羞涩的我直接将哈佛广场一角的星巴克咖啡当成了工作室。当有人说要来办公室拜访我时,我就直接说,哈佛广场旁边的星巴克二楼见哈。
承载着我从三十岁到四十岁期间无数回忆的漫咖啡,忽然在一夜之间被围栏围住,不久就被拆掉了。据说,这是北小河公园旁边的违建,必须拆掉。之后不久,在原地重起了一座丑陋的一层小楼,这就算所谓的正规建筑了。我一直在关注,这座楼以后要做什么用。但受新冠疫情影响,该建筑直到现在也未装修完成,更谈不上投入使用。
动物园咖啡离漫咖啡不远,位于东湖湾一期的裙楼里,也是一家两层楼小店。店面要比漫咖啡小一些,咖啡价格则要比漫咖啡贵一些。一般而言,我首选工作地点是漫咖啡。但随着望京SOHO带动了金融加IT产业之后,漫咖啡通常变得人满为患、一座难求。这时,我就会转战动物园。我一般也会选择二楼,在二楼一侧的屏幕上,永远放着无声的动画片。很多时候,都是汤姆与吉瑞。
不过,动物园咖啡也并非全面落后于漫咖啡。前者的一个独特优势是,这里卖酒,尤其是有多种啤酒可供选择。在闷热的夏天,喝着一瓶冰凉的啤酒在咖啡厅码字,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记得某一年,一位初中同学深夜来访,我们打车四处找喝酒的地方而不得,最终还是在这家咖啡厅愉快的酩酊。
我一直保留着在咖啡厅工作的习惯,直到新冠疫情爆发。由于公众场所一律关停,我不得不在家里写作。后来,干脆在家里添置了一台咖啡机。再后来,发现家里工作也终于能够静下心了。再再后来,等我想复出工作时,发现两家咖啡厅都没了。在我家周边,目前只剩下星巴克、麦当劳、肯德基这样的次优选择了。
关于漫咖啡的命运,我不禁想,把一座好端端的两层小楼当做违建给拆了,再起一栋丑陋的一层小楼,究竟有何意义呢?为何不能想办法把违建转为合法建筑呢?这样既能节约资源,又能把漫咖啡保留下来,何乐而不为?不过从经济学角度来看,这不难解释,因为无论拆楼还是盖楼,都可以算作GDP。至于动物园咖啡,我们就不得不归结于新冠疫情对服务业的冲击了。我家附近很多形形色色的小店,都因为新冠疫情的冲击而关闭,只有房屋中介连锁等少数行业能够逆势扩张。这种情形,算不算服务业内部的“脱实入虚”呢?
注:本文为《金融博览》专栏文章,发表于2021年7月刊。转载请务必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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