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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的幻觉》，丹尼尔森著，中信出版集团，2023年版。

1、我们善于管理今天的风险，但这是以忽视未来的承诺和威胁为代价的。这就是控制的幻觉。

2、这是确认偏误的典型例子。即使想法毫无依据，只要我们相信可怕的事情会发生，我们就可以找到支持这种想法的证据。

3、正如统计学家乔治·博克斯所言：“所有模型都是错误的，但有些是有用的”。

4、古德哈特定律告诉我们，当风险管理者开始控制风险时，我们的反应方式往往会使风险测量不准确。换言之，对于任何观察到的统计规律，一旦出于控制目的而对其施加压力，规律往往会崩塌。

5、许多金融危机和巨额损失，是由善意的规则与市场参与者自我保护本能之间的恶性反馈造成的。

6、拥抱多样性，这是实现金融稳定和良好投资回报的最有效方式。构成金融体系的金融机构的差异越大，当局对多样性的接受程度越高，金融体系就越稳定，表现也会越好。这有利于所有人。但阻碍来自机构的自身利益和政治因素。决策者往往反对多样性，他们更喜欢统一的经营方式，以保护自身利益和职位。我们需要的只是政治意愿。

7、1998年的亚洲金融危机属于V型危机，而20世纪30年代的大萧条和2008年的金融危机则属于U型危机，后者崩盘剧烈，复苏缓慢。

8、1763年的荷兰金融危机是第一次现代全球金融危机，因为它的发生不是由于战争或作物歉收，而是由于影子银行和复杂金融工具的大量使用，这些工具使风险通过高效和相互关联的金融中心得以隐蔽和扩散。

9、我对系统性风险的定义是，金融体系在履行其职责时发生重大失败的可能性。FSB的定义则是，系统性风险是指金融体系的全部或部分功能受到破坏引发的大规模金融服务中断，以及由此对实体经济造成严重负面冲击。

10、小的冲击往往来自系统外部，所有大的冲击都是由组成金融体系的人相互作用产生的。可能确实存在某种外部诱因，但真正的损害是系统自身造成的。

11、典型的危机包含两个主要因素：过度的负债和相互关联的金融体系。换句话说，就是过度的风险和充满危险的网络结构。

12、这就是矛盾之所在，先进的风险管理技术导致金融体系复杂性日益增强，因而为危机的出现创造了新的途径。

13、一些国家可以几个世纪始终保持金融体系的先进性。这些国家的基因中有成功的因素：拥有金融专业学校，政治领导层稳定，强劲的法律体系理解并支持金融，政府机构熟悉复杂的金融监管，银行具备宽松监管环境下的经营经验。

14、今天，除了零售客户，银行还会从金融机构借入资金，即所谓的批发融资。这会产生新型的脆弱性，因为批发资金的融出方更有可能注意到即将来临的困难，也会更加快速地撤回资金。

15、美国主权债务中只有4%由美国的银行持有，而德国和意大利的这一数字分别为23%和20%。

16、我们喜欢把钱浪费在处理金融危机上。危机对经济造成的主要损害，可能不是危机事件本身造成的，而是政府的不当应对导致的。

17、处理银行业危机有两大目标：一是银行继续服务实体经济；二是尽量减少纳税人的成本。

18、控制银行行为方式的主要工具是银行资本。银行资本有两大作用：一是缓冲作用；二是限制杠杆。

19、银行资本由多个部分组成。最基本的层面为普通股，然后有二级资本和一级资本。此外，资本还包括储备资本缓冲，能在银行陷入困境时提供缓冲，以及逆周期资本缓冲，能在国家陷入困境时提供缓冲。同时，系统重要性银行还有特别的缓冲资本。

20、对于风险，我们要进行三个独立层面的分析：第一，对于哪种风险是重要风险的判断；第二，如何量化风险的理论；第三，生成实际风险计量结果的统计技术。

21、要衡量个股风险，我会选择波动率、VAR或预期尾部损失。

22、风险计量仪的设计者会遇到两大挑战：肥尾和风险波动。风险度量的最大难点在于如何处理小概率高损失事件。由于这些重大损失并不经常发生，我们很难利用历史观测值来预测未来可能发生的损失类型：肥尾问题。

23、19世纪古典经济学思想的一个关键隐含假设是遍历性，这是一个关于稳定性的数学概念。遍历性是自然科学中的一个关键假设，它是指通过重复实验或长期观察相同的现象，我们可以了解自然规律。我们所需要的是足够的观察。

24、不确定性捕捉了无法用数学充分描述的结果。驱动经济活动的是不确定性，而不是风险。

25、凯恩斯关注的是不确定性如何影响决策，而哈耶克更感兴趣的是理解个体如何将不确定性降至最低并克服不确定性。

26、哈耶克坚持认为，尽管个人和组织可能对未来知之甚少，但政府知道得更少。一家公司了解自己所处的市场，因此比政府更了解未来的不确定性。由于政府对经济的了解较少，如果政府进行干预，那么其决策通常会更糟。

27、麦克纳马拉谬论：第一步，测量任何容易测量的对象；第二步，忽略不容易测量的对象，或者赋予其任意的定量值；第三步，假定不容易测量的对象真的不重要；第四步，宣称但凡不容易测量的对象，其实都不存在。

28、计量的质量取决于计量者的品质。

29、卢卡斯批判：鉴于计量经济学模型的结构由经济主体的最优决策规则组成，而最优决策规则随着与决策者相关的序列结构的变化而系统地变化，因此政策的任何变化都将系统地改变计量经济学模型的结构。

30、按照沙克尔的逻辑，风险测量可能有助于在金融市场控制逐日风险，但对关注低频高损风险的人来说几乎毫无用处。因为系统性风险分析需要前瞻性。任何基于历史数据的风险测量必然无法充分捕捉未来结果的概率，特别是无法捕捉低频高损事件，预料之外的和不可预料的。

31、所有严重的金融危机都有一个显著特点：危机从市场参与者自身的内生反应中获得动力，就像热带风暴从其在温暖海洋上逐渐形成的过程中获得能量一样。

32、国际清算银行前行长安德鲁·克罗克特：“人们普遍认为，风险在经济衰退时上升，在繁荣时下降。相反的观点可能更有帮助：风险在经济上升中积累，在金融失衡中加剧，在衰退中显现”。

33、据说在1931年投资者问及市场状况时，凯恩斯回答：“市场保持非理性的时间比你能保持偿付能力的时间更长”。

34、操纵风险计量的最简单方法是选择一个显示较低数值风险的风险计量仪。更好方法则是精心挑选纳入投资组合的资产，选择那些能达到高回报目标但不会显著增加风险度量的股票。还有一种方式则是使用期权。

35、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之后，瑞士银行发布的《关于瑞银减记的股东报告》表明，这是一个渴望操纵风险管理过程并最终自欺欺人的极好例子。

36、资本比率由两个部分组成，分子是资本，分母是风险加权资产。资本结构套利包括分子最大化和分母最小化，从而获得尽可能高的资本比率。

37、正确使用风险计量仪的五个原则：一是风险来自未来，但我们只知道过去；二是风险计量仪的意义不在于预测糟糕的结果，而是告诉我们不好的事情可能会发生；三是如何计算风险取决于人们害怕什么；四是不要发生概率偏移；五是金融风险是内生的，是由构成金融体系的人相互作用而产生的。

38、白芝浩确立了英格兰银行作为最后贷款人的三项原则：一是中央银行应该自由放贷；二是按惩罚利率收取利息；三是以优质银行证券作为抵押。

39、房地产泡沫往往是在一场金融危机来临之前最后一个登场的。

40、规制设计者面临的首要问题之一是采用基于规则的监管还是基于原则的监管。基于规则的监管着重防止不良行为。基于原则的监管更注重结果。没有一种监管方式令人满意，需要将两者结合起来。如果固守一种方式，就很可能陷入麻烦。

41、负责出台透明度规则的官僚机构会发现，制定预防历史再现的规则比制定预测未来的规则容易得多。央行往往比较僵化、官僚、拘谨，适合不怎么变化的精准程序，而不善于跳出框架想问题。

42、银行都是超级说客，旨在使银行监管措施在对它们有利的同时，也防止他人进入银行体系。

43、如果其他银行无法收购濒临破产的银行，财政部的最佳解救办法是什么？有以下五种方案可供选择：一是为银行的债务提供担保；二是接管银行的坏账；三是向银行提供贷款；四是购买银行的优先股；五是要求银行调整资本结构，发行新股并以名义价格出售给政府。如果情况特别糟糕，直接将其国有化。对纳税人来说，方案五最好，方案四次之。但银行会迫使政府选择最差的方案一和方案二，且总体上比较成功。

44、中央银行很少是由公司架构组成的，但瑞士国家银行除外。其60%的股份由诸如地方行政区或州政府等公共机构持有，40%的股份在公开市场交易。瑞士国家银行必须同时实现两个目标：在为股东赚钱的同时支持经济。

45、《巴塞尔协议III》的绝大部分内容仍然属于微观审慎监管，将负责系统稳定性的任务留给了新建立的宏观审慎监管部门。

46、美国最大的银行摩根大通的全部资产仅为美国GDP的13%，而瑞银的总资产达到瑞士GDP的136%。

47、宏观审慎监管的目标是什么？一是防止金融体系中过度风险的积累，二是一旦发生危机，以尽可能有效的方式将其控制。

48、本希望货币政策的信誉能够佐助宏观审慎政策，然而更可能发生的是，金融稳定的模糊概念加上政治压力的相互作用，反而将削弱货币政策。

49、负责金融稳定的中央银行面临一个复杂的、不清晰的政策领域，无论是针对问题还是目标，都没有明确的共识。他们能用的指标不是欠精确，就是相互矛盾的。精确的工具不起作用，强有力的工具太粗钝。比货币政策更糟的是，宏观审慎政策将赢家和输家分得很清楚，使政策当局受制于频繁的游说和较大的政治压力。

50、共同信念和共同行动是金融稳定的敌人。实现稳定的最好方式是促进多样性，无论是监管还是金融机构都应如此。

51、选择一致和效率所造成的结果是较低的波动性和较大的肥尾效应，日常的价格波动被熨平了，代价却是未来的大崩溃，即尾部风险。

52、几乎所有金融机构都有相同的目标：在约束条件下实现利润最大化。这使各机构的最优资产组合日益趋同，导致拥挤交易和顺周期性。

53、马科维茨的资产组合选择理论将一个复杂的决策问题转化为两个变量之间的简单选择，并在此过程中回避了以下四个复杂问题：第一，现实世界中，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效用函数；第二，通过直接忽略不确定性，他不必再区分风险和不确定性；第三，他假设遍历性，即金融市场的统计规律不随时间变化而变化；第四，他认为每个市场参与者都是微小的单位，不影响价格的变动。

54、在“改善”的第二阶段，值得特别提及的两个贡献分别是1982年恩格尔的ARCH模型和1994年摩根大通的VAR方法。

55、金融工程的三个阶段——马科维茨理论、恩格尔和摩根大通的实证模型、云端风险计量仪——使管理金融风险变得容易得多。

56、一个好的风险管理者知道风险计量仪是不精确的。他们知道每种风险计量仪的优缺点，把它们作为一种不同方法的组合，根据手头的问题挑选最合适的风险计量仪。

57、由监管者最终决定银行应该如何度量风险，这对于规模较大的银行，尤其对整个金融体系而言，至少存在三个严重后果：顺周期性、责任转移和僵化。如果每家银行最终都使用相同的风险计量仪，信念和行动就会统一。每个人对冲击采取一样的反应，所有人都买卖相同的资产，放大周期，从而导致顺周期性和系统性风险。

58、在管理金融体系时，我们有三个只能选二的选项：一致、效率和稳定。到目前为止，金融体系中的掌权者、私营机构和监管者都倾向于选择一致和效率。

59、当AI面临的不再是棋盘游戏和高速公路驾驶这样具体的任务时，它的表现就会变差。它不擅长玩那些信息不完全、行为空间不明确的游戏。

60、AI执行宏观审慎政策面临的四个主要问题：顺周期性、未知的未知因素、缺乏信任，以及反系统的优化。

61、AI之所以具有顺周期属性，是因为它倾向于单一栽培。由于AI比人类风险管理人员拥有更多的信息，因此从整个行业来看，它推荐的解决方案会变得越来越相似。

62、我怀疑AI会专注于最不重要的风险类型，即容易计量的外生风险，而忽略更危险的内生风险。它将自动采用并强化错误的假设，这些假设是已发生过的危机中的核心因素。这样做会使得自满问题更加严重。

63、宏观审慎监管就不同了。要控制的事件不常发生，而且每一事件都有其独特性。监管失败的代价也是高昂的。为了发挥作用，AI必须跨越各辖区间的边界和屏障进行控制，做到随机应对，并以不透明的方式制定规则。它必须从全球而不是地区的角度来理解并推断因果关系和不可预见的情况。与此同时，它还必须找出那些尚未导致不良后果的威胁。这些做法要么是不可接受的，要么超出了目前的能力，或两者兼而有之。

64、监管是后顾的，旨在防止过去的错误。用以避免2008年危机重演的规则现在僵化了，而世界却在不断变化。市场参与者越来越善于规避规则，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承担新的风险，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65、第一个认知失败是合成谬误。第二个认知失败是不变性。第三个认知失败是相信风险计量仪衡量的是真正的风险。第四个认知失败是将金融稳定本身作为目标。这四种认知失败使决策者看不到真正重要的事情。这会产生很多现实世界的后果。

66、目前政策当局间接表达的现代金融监管哲学：第一，不惜一切代价安抚陷入困境的市场，以减少不确定性；第二，识别金融体系中处于困境核心的关键部位，并厘清事实，吸取教训。这是为了实施纠正性监管，以免重蹈覆辙；第三，确保每家金融机构审慎经营，这意味着每个风险得到控制，体系就安全了。

67、本书提出的五大原则：第一，要认识到真正的威胁来自内生风险，内生风险是引发不稳定和损失的根本力量；第二，要警惕虚假的韧性。建立一个告诉我们想听的事情的框架是很容易的。导致虚假韧性的主要驱动因素是我们衡量的微观风险，而不是我们最关心的风险类型；第三，要时刻牢记你的目标。投资者在可接受的风险程度下实现收益最大化，监管机构在合理的金融稳定下实现经济增长。要考虑全局，而非局部；第四，当局应把努力的重点放在长期经济增长最大化和经济危机与衰退成本最小化两个方面；第五，让金融体系发挥最佳作用的原则是拥抱多样性，这是实现金融稳定和良好投资业绩的最有效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