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文中配图摄于师大校园。据说,师大是最早拥有校内星巴克的北京高校。
1995年至2002年,我在北京师范大学读本科与硕士。本文描述的自然是当时的情形。
师大校园不大,但位置极佳。主校区面积也就在800亩上下,且一小半还是家属区。当时主要的学生食堂有四个:学三、学四、新南、新北。
学三食堂毗邻西北楼,因此是我最常去的地方。当年上本科的我,仍在长身体,食量惊人。早餐的标配是,两个大肉卷、一个鸡蛋、一块豆腐乳、二两粥(粥里明显带着碱味)。午餐与晚餐的标配是,一荤一素,四两米饭或两个大馒头。食堂也提供小炒,但囊中羞涩,只能偶尔为之。当时北京冬天蔬菜种类有限,印象中最多的是大白菜、土豆、茄子、青椒,各种菜无非是上述蔬菜的自由搭配。从小在四川长大,除面条外很少吃其他面食,到北京后一个学期,我的体重就从不到120上升至135(我身高180)。春节回家,我妈看到我后,眼泪汪汪地说,北京就是好啊。
新北与新南餐厅要比学三、学四更新。新北餐厅与西北楼之间隔着西南楼,也是我常去的餐厅。吃啥忘记了,但当年北师大经常在新北或新南餐厅举办周末舞会。大概大二下学期与大三时,我担任了校学生文化活动中心的秘书长,负责校内各类收费的文化活动。考虑到北师大僧少粥多的现实,以及众多校外男生对师大美女们虎视眈眈,我们当年舞会的定价标准是,本校学生一元,外校女生两元,外校男生五元。当时的门票销售盛况显著验证了一条经济学定律,即对需求强烈的微观主体而言,需求的价格弹性很低。至于我们经济系的女生们进舞厅,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们通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年,学生文化活动中心活动部的部长,是我隔壁对门的某卫星同志,他负责管舞厅的器材音响。记得有一年圣诞节,舞会刚刚开始。来自某理科系的校学生会主席来舞厅检查工作,对卫星等工作人员不太客气。卫星一生气,后果很严重。他朝主席竖了下中指,随后把各类器材锁在一个箱子里,自己出去喝闷酒,直接把几百号人扔在食堂里干瞪眼。为了避免引发舆情,校学生会的人找到了我。我先是义正言辞地批评了学生会的人,然后带着几个兄弟们四处搜寻,才求爹爹告奶奶地把卫星爷哄回来干活。随着霓虹旋转、音乐响起,舞厅一片欢腾。
学三旁边有家乐群餐厅。乐群餐厅的价格在校内已经属于高档了,具体啥菜我忘记了,本科时也很少去。但在读硕士时,虽然已经住在小南门附近的十三楼,我还是经常绕道,骑自行车到这里来解决早餐。不是在餐厅内,而是餐厅外的门脸。我的标配是,四枚小笼包,一杯豆浆。后来我的一位北师大师兄,在国内做出了最有名的养老地产。在他修建的阳羡溪山社区,复刻了师大的乐群餐厅。看来吃饭的问题,在学子脑海里留下的印痕不浅啊。
学三学四中间,有一个兰州牛肉面馆。我第一次吃兰州牛肉面,就是我妈送我到师大报到时,娘俩在这里埋头各吃了一碗。吃完后我妈的评价是,不好吃。但在随后几年内,这里的牛肉面、炒面片与拉条子,已经融入了我的灵魂。再后来,这家店搬迁至师大北门外的小巷里,改名张云牛肉拉面。硕士期间,我们无数次在这里大快朵颐。那时候手头稍微宽裕了些,开始消费升级,主要是羊肉串与炒烤肉,冰镇普通燕京那是必须的。
师大东门往北走,有两家餐厅。一家名叫阿兰餐厅。这里的土豆丝最为有名,量足够大,三元一份。有好几次,我与阿震穷困潦倒时,在这里点一份土豆丝,撒上大量辣椒油,直接来两碗米饭,管饱。我们不顾老板与周围食客们鄙夷的眼光,只顾埋头苦干。
另一家就更特殊了,曾经留下我们无数美好的回忆。这就是师大菜市场附近的鑫帝王(后来改名叫鑫鸿园)。我们大四的时候经常在这里聚会。那时候濒临离别,大家经常在鑫帝王的包间里酒后倾诉衷肠。最主要的是,鑫帝王的包间里有万利达卡拉OK系统,我们经常在这里喝到凌晨、唱到喉咙沙哑,甚至席地而眠。很多当年的经典歌曲,例如阿峰的“夜半歌声”、刘老二的“伤心太平洋”、老昝的“挪威的森林”、老马的“赤裸裸”、钢哥的“想和你去吹吹风”、我的“鹿港小镇”,基本上都诞生于此。
师大南门外,有个春雨餐厅,菜的品质一般,价格不低,我们很少去。再就是师大西南角,濒临小西天的地方,曾经开过一家祥祥火锅城。大约在大三暑假,我们一帮兄弟打完篮球之后,咬咬牙准备去这里消费。这里当时的价格是每人自助35元,在我们看来已是天价。
老板看我们这帮彪形大汉们一拥而来,顿时感觉不妙,威胁我们说,如果有浪费的食材,要罚款。我们冷笑着说,得嘞,您老就盯好吧。我们先是占了两个方桌,拼至一块。随后老马垄断了牛羊肉铺、晓明锁死了海鲜摊位、老昝把冰箱里所有啤酒全部拖出来放到地上。最可怕的是晶晶,他居然在可乐、雪碧的机器边把五种饮料都整了一大杯,作为开胃小菜。几个小时之后,饭店打烊时,老板黑着脸,用漏勺在锅里整整捞了几遍,一无所获。当我们离开时,我分明看到老板娘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等一个月后我们再想去复制一下盛况时,发现该店已经倒闭了。
记得本科与硕士时有相当一段长的时间,大家都有晚自习后吃方便面的传统。通常的操作是,在一楼的小卖部,来上一包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外加一包咸菜、一根火腿肠,回宿舍后,边看着兄弟们打双扣或拱猪,边快乐地吃泡面。运气好的话,还能喝上普燕、二锅头或者尖庄。
最后再讲印象中最深刻的三件事。
其一,隔壁阿峰来自成都。每个假期返京时,都会带上一大罐他妈妈炮制的四川麻辣牛肉干。在当时的我们看来,那可是至上的美味啊。至少开学后前两周,我们午饭晚饭都会回宿舍吃,目的就是蹭上一勺牛肉干。阿峰本着铁面无私的态度,每人每餐只配给一勺。平时,他还谨慎地把罐子锁在他的衣柜里。
其二,记得在读大三时,我同宿舍一个哥们的中学同学来访,最后从我这里借走几百块后,杳无音信。结果是一个月后,我断粮了。有那么两周左右,我经常找隔壁老秦打秋风。老秦整了个煤油炉,每顿整一大锅面条。我负责去食堂搞佐料。回来后我们哥俩二一添作五,也能吃得很满足,那可是连青菜都没有的纯面条啊。
其三,大一的时候,男女尚能去对方宿舍互访。大一元旦前夕,我们联谊宿舍615和我们303一起,在我们宿舍给王导庆祝生日。主题是涮肉。当时囊中羞涩的我们,只是去菜市场买了牛羊肉,买了几个固体酒精罐,借了一口锅。至于调料,那是主角王导用饭盆去食堂搞的,至于大白菜,是我从西北楼一楼一家正在晒白菜的青年教师门口顺回来的。记得当晚,香气氤氲、灯光摇曳,年轻稚嫩的我们,围着长方形写字桌席床而坐。大家,体型瘦弱,穿着简朴,但眼里有光,意气风发。吃着火锅唱着歌,不知天之将明。
转眼间,二十九年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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